歐美講究政治正確, 公開場合發表嚴重種族歧視的言行是非常過分的事情，何況被侮辱的簡安然還是在場大部分人的同校。

皮內爾尷尬地將簡安然拉到一邊, 解釋說：“她叫露絲, 比我們高兩屆，患有嚴重的妄想癥，還有種族主義傾向。她入學那一年, 入學後沒多久就因為在黑皮膚同學面前發表涉及種族歧視的言論被學校勒令檢討。她不接受處分, 用不來學校上課作為抗議。因為她爺爺是榮譽校友, 學校不能開除她，事情就一直這麽吊著, 她也始終被校方保留著學籍。”

“原來是個慣犯。”

簡安然冷笑。

“後來, 和她有不愉快的那位黑人同學順利畢業, 她被她的家人送回學校繼續上課。學校擔心她和有色皮膚同學再次爆發沖突, 特別為她做了課程調整, 所以你在學校三年一直都沒有碰到她。”

“謝謝學校的好意, ”簡安然說, “我現在最想知道的還是抄襲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個……”

皮內爾欲言又止。

查理見狀, 硬著頭皮說：“事情是這樣的, 她重返學校後預定和我們同期畢業, 所以也準備了畢業作品，但因為一個巧合, 她和你的畢業雕塑作品的主題都是《時間與荒漠》，並且都在設計的時候參考了達利的超現實主義畫作……”

“然後呢？”

“然後就是你的六件作品有五件入選優秀畢業作品展，她的畢業作品卻一件都沒有入選, 她覺得不公平，認為學校故意偏袒你，”查理擦著冷汗，“尤其當她知道你和她的雕塑作品都是《時間與荒漠》並且都參考了達利的畫作的時候，她就……心理失衡，認定你抄襲她！”

“……這算不算強詞奪理？”

簡安然無語。

查理：“我們也覺得她的觀點很奇葩，一直刻意不讓你知道這件事。”

“其實，她前幾天就曾在推特上攻擊過你，說你是個抄襲者，但她的推特設了好友可見，而且攻擊你的那條發出一個小時後就該成僅本人可見……”

皮內爾補充一句。

簡安然額頭掉下三斤黑線。

原以為遇上碰瓷的，沒想到對方是個徹頭徹尾的神經病。

不過，就算露絲真是個神經病，簡安然也不能接受她對自己及自己的國家、民族的侮辱。

一番冷靜後，他走到即使被保安控住依舊不停地罵罵咧咧的露絲面前：“露絲小姐，請你現在立刻向我以及我的國家、我的民族道歉，否則，我將以種族歧視罪和名譽誹謗罪向法院提起訴訟！”

“法院不會受理你的訴訟的！鄉巴佬！庶民！”

露絲仗著自家祖上有貴族稱號，爺爺又是名譽校友，完全不把簡安然這個亞洲人放在眼裏。

洛煒聞言，有意為愛人出頭。

簡安然攔住他，對露絲說：“你的同學剛剛告訴我——你曾因為對一位高我兩屆的黑皮膚同學發表歧視言論被校方勒令做嚴肅檢討！你連讓學校領導不受理其他學生的投訴都做不到，憑什麽認定法院會不受理我的請求？”

“……抄襲就是抄襲！抄襲狗是沒人人權的！”

露絲沒有能力正面回答簡安然的問題，於是瘋狂重覆所謂的抄襲。

簡安然：“抄襲？好！你說我的雕塑抄襲你，麻煩你先把你的作品拿出來給大家看看！”

“你抄襲了我的設計概念！只看外形是看不出抄襲的！”

露絲尖叫起來。

她的成品和簡安然的雕塑存在很大的差距。

“只看外表看不出抄襲？那你憑什麽說我是抄襲？”

“因為你……你……”

露絲舉起手機：“我三個月前就把我的畢業設計的雕塑《時間與荒漠》的靈感設計發在推特上，而且我們是同一個導師負責畢業設計指導！你肯定偷了我的靈感！不然你要怎麽解釋你的作品和我用同一個名字，設計理念靈感也來自同一個人！”

“達利是著名畫家，喜歡他的作品、用他的作品作為設計靈感來源的人很多很多，哪怕是我們這一屆畢業生中也有至少九個人用了達利的畫作當設計靈感，”簡安然說，“除非你是達利的轉世投胎或是達利的直系親屬擁有他的油畫的完全版權，否則，你無權指責我的行為！”

“……我！”

“還有，你的這條靈感推特設定為僅好友可見，發布三個月，瀏覽量不足一百，而我——從未在推特上和你成為好友！”

簡安然義正詞嚴的說著。

露絲還是不服，說：“我們是同一個畢業設計指導，誰知道你有沒有在辦公室裏從我們共同的老師的手機看過我的推特！黃皮豬這種劣質低等人種怎麽可能靠自己就理解達利的畫作精髓！你懂什麽叫時間和空間嗎！”

“懂！”

簡安然擡頭，驕傲地宣布：“我們東方人早在兩千多年前就開始探討時間和空間的關系，還誕生了一位名叫老子的偉大哲學家，一本名叫《道德經》的哲學著作。之後又有諸子百家和他們百花齊放的思想著作。我們迎來秦始皇的大一統的時候，你們最引以為傲的羅馬帝國還只是羅馬共和國，我們的漢王朝建立時，羅馬共和國勉強打敗迦太基，成為地中海霸主！”

“……你想說什麽？”

“歐洲大陸剛剛迎來文明曙光的時候，東方亞洲已經兩次大一統並走向輝煌，這樣一個古老民族的後代，必須得到應有的尊敬！”

說到這裏，簡安然吸了口氣，補充一句：“羅馬帝國時代，黑發是貴族標配，來自高盧和北歐的奴隸通常有一頭漂亮的金發。”

“……”

自小就為自己有一頭純種金發而驕傲的露絲頓時氣得說不出話。

但即使如此，她依舊不願承認自己對簡安然有種族偏見外加人身攻擊行為。

“你等著瞧吧！正義是殺不死的！”

“正義當然殺不死，能被殺死的只有自以為正義的偽正義！”

簡安然毫無畏懼地接上露絲的話。

露絲氣得瘋狂跺腳，並再次胡攪蠻纏，直到被聞訊趕來的父母帶走。

露絲的父親是個風度翩翩的紳士，將女兒交給妻子後，他向簡安然道歉：“簡先生，我為我女兒的不當言行向你道歉，她有精神疾病，請你不要因此記恨她。”

“我不會主動記恨一個精神病人，但如果這個精神病人仗著自己有精神病瘋狂記恨我攻擊我，我也絕不會因為她是精神病人就對她網開一面。”

簡安然不卑不亢地回敬著。

現代社會嚴禁宣傳種族仇恨與人種歧視。露絲從小接受現代教育，若不是受到親友的影響，斷不會對與自己不同膚色的同學有如此深厚的敵意。

因此，簡安然並不覺得露絲的父親很無辜。

露絲的父親見簡安然不打算原諒女兒，硬生生擠出一個滲人笑容，帶露絲離開了。

洛煒看出露絲和她父親是一路貨，等他們走遠後，低聲問媳婦：“要不要派人查一下他們？”

“查一下吧，求個心安。”簡安然說。

和齊宵平的鬥爭經歷告訴他，惹上極品是一件讓人頭痛的事。

……

露絲的插曲暫時告一段落。

和大部分的留學生一樣，簡安然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內被迫陪親戚們將意大利各大古跡逛了一遍又一遍，古羅馬鬥獸場、萬神殿、龐貝古城……每個古跡都得去至少三次，陪著不同的親友！

終於把最後一批親友送上去法國逛盧浮宮的飛機後，簡安然長舒一口氣，對洛煒說：“下次再辦作品展，你可千萬別通知我們的親友！累死我了！”

“對不起，我沒想到大家都出國看展兼出國旅行。”

洛煒心疼地順了順媳婦的頭發：“相信我，不會再有下次。”

“其實我只是隨口抱怨一下，並不是真的不歡迎他們！”

簡安然笑瞇瞇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類似的辛苦能每年有一次！這意味著我每年都可以創作出足夠多的上等藝術品辦展覽。”

“那你就真的太辛苦了，”洛煒說，“我不許你像太陽一樣瘋狂燃燒自己的生命，你的人生有一半是我和寶寶的。”

突然的情話讓簡安然臉紅，小聲說：“……討厭！”

洛煒於是趁機低頭吻他的唇。

簡安然有意半推半就，卻因為車窗外掠過的一抹人影冷不防想到露絲和她的父親，於是推開洛煒，說：“露絲事情查得怎麽樣？”

“已經有了眉目，”洛煒說，“露絲全家都是種族主義者，歧視歷史可以追溯到二戰時期。她的爺爺曾是墨索裏尼政府的高官，她的外公、外婆都是德國人，加入過納粹黨。她從小就收到種族歧視教育影響。”

“果然……”

簡安然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對了，她口口聲聲稱被我抄襲的那件雕塑作品長什麽樣？有照片嗎？”

“有。”

洛煒從文件袋裏倒出偵探拍到的露絲版《時間與荒漠》雕塑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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